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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宏斌的生死魔咒

  2019年12月18日,深圳全球招商大会。当融创与宝安区签约,砸下367个小目标成功拿下深圳冰雪文旅城时,站在后排见证仪式的孙宏斌时年53岁,依然顶着满头黑发,紧抿的嘴角挂着一丝得意而狡黠的微笑。

  此时,或许是老孙离自己的终身梦想最近的一刻。

  首先,2015年收购佳兆业失利后,融创终于在万科龙兴之地深圳,锁定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战略级项目。其货值预计高达500亿以上。

  更重要的是,这一年,融创全年合同销售金额大增20.7%,高达5562.1亿元,稳居全国第四。而万科当年实现销售金额6308.4亿元,仅微增3.9%。

  此时的融创,离万科已只剩小小的700多个小目标。

  然而,自从2003年的那场著名论战起,“超过万科“似乎就成了孙宏斌这辈子都无法冲破的魔咒。在那年7月的一场论坛上,刚刚40岁的小孙当着王石的面,悠悠放话:

  “我们的中长期战略是要做全国第一。也就是要超过在座的诸位,包括王总。”

  然而短短3年后的2006年,狂奔中的顺驰却轰然倒塌,孙宏斌黯然出局。香港路劲的单伟豹先生,只掏了12.8亿,就轻松拿走了顺驰的控制权。

  湾爷的好朋友顾总回忆说:早年他在《南方都市报》当记者时,曾慕名前往罗湖的高档写字楼拜访过顺驰的深圳总经理。结果发现竟是个20多岁、脸上还长着青春痘的毛头小伙子。这位年轻老总告诉顾总,他们要在深圳大干一场!

  然而短短几个月后,这家公司就在深圳消逝于无形。就像一个美丽的泡沫被轻轻戳破,瞬间消散于空气中,不留一丝痕迹。

  十几年后,类似的故事仿佛又在重演。

  2020年,继杨主席之后,许教授的恒大也超过了万科。而老孙的融创与万科的距离,被拉大到了1200个小目标。

  2021年,在中国最著名的房地产造榜者丁祖昱老师的榜单中,融创中国的年度操盘金额高达5677.2亿元,与万科的差距再一次被拉近到400多个小目标。

  然而,此时的孙宏斌已在史上最强硬的房地产调控中陷入重重危机。2022年12月9日,姗姗来迟的融创中国2021年财报显示:公司拥有人应占利润为-382.6亿元。

  而在丁老师前几天公布的“2022年中国房地产企业操盘榜TOP200“中,融创中国已落滑至第11名,与万科的差距高达

  2536个小目标。

  回想19年前的那个7月夏日,面对挑战的王石如此反驳孙宏斌:

  “你不可能这么快超过万科,是不是要注意控制风险?”

  一语成谶。

  一代地产枭雄孙宏斌兜兜转转近20年,却似乎依然走不出那一天定下的宿命和魔咒。

  早在2007年,杭州的吴晓波老师就将孙宏斌写进了《大败局2》。吴晓波对老孙的评价是:“他以速度击垮一切竞争对手,然后,自己也被速度击垮。”吴老师更为诛心的一句评价是:

  “他出生在山西省临猗县一个贫困家庭,历来相信人生就是一场豪赌,本来就一无所有,所能失去的无非是原来就没有的。”

  和“超越万科”一样,“速度”二字,似乎也是老孙一辈子的宿命和心结。

  让我们将目光转回2014年,此时沉潜数年的孙宏斌不仅已带领融创成功在香港上市,而且经过数年的迅猛增长后,年度销售额冲入全国前10。

  经历顺驰惨败后的老孙,再次崛起为中国楼市最重要的玩家之一。

  这一次,老孙最擅长的武器已不是地王,而是收购。

  2014年5月,融创公告将出资63亿收购绿城24.31%的股份。虽然随后在与“老大哥”宋卫平的一系列狗血剧情后,这次收购最终告吹。但老孙通过融绿平台拿下了大批优质项目,坐稳了华东市场。

  2015年1月,融绿大战战刚刚落幕,孙宏斌又以白衣骑士的姿态高调宣布收购“深圳旧改王”佳兆业。

  2016年9月,孙宏斌以137亿巨资,将老东家联想控股旗下42个地产项目收入囊中。随后,又迅速转身拿下金科股份16.96%股权。

  从此,中国地产江湖中多了一个永恒的疑问:

  孙宏斌的钱,到底是哪里来的?

  公元2017年,对于老孙来说又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年份。在顺驰痛苦卖身10年后,孙宏斌再次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与激情,将融创带到了足以冲击全国TOP3的关键位置。

  2014年11月27日,孙宏斌在收购绿城股权受阻时,曾发过一条极为文艺的微博:“年轻的时候希望自己任劳任怨,现在知道任劳容易任怨很难;年轻的时候把知进退挂在嘴边,现在知道知进容易知退很难。既要勇敢也要妥协,既要任劳也要任怨,既要知进也要知退,可能才是过日子真正需要的。”然而,从2017年老孙的一系列逆市狂飙来看,

  他也许从来就没有学会知退二字。

  在经历2015—2016年的全国房价暴涨后,2016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,大领导首次提出了注定将对中国楼市产生巨大影响的13个大字:

  “房子是用来住的,不是用来炒的。”

  进入2017年以后,从北京、上海、深圳开始,全国累计有100多个城市出台了250余次调控政策。然而,野心勃勃的老孙依然选择了逆风飞扬弯道超车。

  1月15日,老孙赶在春节之前,以150亿元巨资战略入股山西老乡贾乐亭的乐视。然而短短几个月后,全中国最牛的PPT演讲者、“中国好老乡”贾会计悄然赴美,留给孙宏斌一地鸡毛。

  随后则是那场极富传奇色彩的“世纪交易”。孙宏斌以438.44亿元巨资拿下王健林旗下13个文旅项目91%股权。据说富力李思廉临时狠狠打了一个6折,以199亿元从王首富手中拿下73家酒店。

  当天传出的现场照片中,精明的香港商人李思廉笑得极为得意。然而却不知命运女神就在那一天,和这三位叱咤风云的地产大佬开个一个极其残酷的玩笑。

  最新的消息是:李思廉的搭档、富力联席董事长张力在伦敦被捕,而曾高唱《一无所有》的王健林在胡润百富榜中,再次登顶内地地产首富宝座。

  三人中,至今命运未卜,至今仍不知这场豪赌结局是输是赢的是孙宏斌。

  继2017年鲸吞万达文旅之后,2019年,孙宏斌又从超级大佬卢志强手中收购了北京泛海国际1号地块及上海董家渡项目。

  在前往深圳与宝安区政府签约之前,又花了153亿元从云南城投手中收购了环球世纪及时代环球51%股权。

  最疯狂的是,直到楼市已成强弩之末的2021年上半年,老孙依然花了99亿元收购了广西王彰泰,同时斥资千亿元在全国抢地83宗。

  据说此前有人曾问王石为什么要去登山,老王引用英国探险家的话回答说:

  因为山就在那里。

  如何此时有人问孙宏斌为什么还要继续拼命买地的话,相信老孙内心的回答应该也是:

  因为地就在那里。

  2021年8月31日,孙宏斌终于在空气中闻到了“风险”的味道。在这一天的中期业绩投资人会议上,老孙说了两句极为重要的话。第一句是,“我们预计下半年市场会比较惨烈。“第二句是:

  “除了我们以外都有可能暴雷。”

  然而,此时的老孙应该还是没能想到市场竟会惨烈到如此地步!而融创也像诸多同行一样难逃暴雷的厄运。

  幸运的是,2022年,老孙这辈子第三次在至暗时刻看到了黎明的曙光。

  第一次应该是1994年他从监狱出来,找柳传志借到50万元启动资金的那一刻。第二次应该是2007年,融创终于拿到雷曼、鼎晖投资的那一刻。

  这一次,则是2022年12月15日,那位曾严厉警告“树不能长到天上”的权威人士在面对欧盟工商领袖和前高官们时明确指出:

  房地产是国民经济的支柱行业。

  13天后,很久很久没有公开露面的孙宏斌现身武汉,与武汉城建集团签订了合作协议。和此前相比,老孙那张一向饱满的娃娃脸明显瘦削了许多,浓密的头发也已灰白,皱纹爬上眼角,但眉眼间仍带着些许笑意。

  随后,老孙与东方资产就武汉桃花源项目,达成了33.11亿元的融资合作。

  1月3日,融创将深圳冰雪文旅城51%股权作价35.8亿元,转让给珠海华发。

  1月4日,融创宣布上海董家渡项目120亿注资中的首批资金已完成投放。

  同样是1月4日,融创总计160亿元的境内债券,整体展期方案获得通过。

  湾爷的一位朋友曾在2016年成功抄底融创港股,短短几个月就赚了好几顿大酒的钱。最近这位朋友向我吐槽:老孙这次学精了,竟然早早就将股票停牌了,

  害我今年春节得少买几箱茅台。

  很多年以前,吴晓波在两本大败局中,一共写了秦池、巨人、南德、健力宝、德隆、铁本等19个失败企业案例。19位名声赫赫的创业者,最终能从这种惨痛败局中挣扎着重新爬起来的只有两个人:

  一个是史玉柱,一个就是孙宏斌。

  区别在于,重新爬起来的史玉柱,早就靠着卖保健品和游戏,成为一位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。而年已60的孙宏斌,依然背负着融创财报上的1.05万亿负债,继续着自己三起三落、三落三起的传奇人生。

  公元2023,岁在癸卯,传说中百年难遇的“黑兔年”,也是孙宏斌的本命之年。

  已迈入耳顺之年的老孙,能否放下20年前种下的“超过万科”的执念,走出这个萦绕半生的宿命和魔咒,也许仍将是中国地产江湖中一个难解的谜题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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